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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史上,发明微机DOS操作系统的基道尔

科学史上,发明微机DOS操作系统的基道尔

微软在个人电脑产业称霸已逾三十年,尤其它的操作系统,从早期的DOS到近期的Windows,一直都是唯一的标准配备(除非你改用苹果电脑)。稍微知道历史的人都知道,这一切始自于一九八年代IBM要跨入个人电脑市场时,选择了微软作为提供操作系统的合作伙伴,才让微软这家小公司迅速茁壮,成就帝国霸业。




但很多人并不知道,微软原本不是IBM的首选,而且比尔·盖兹与创业伙伴根本没有开发DOS操作系统。给了微软机会的是一位叫基道尔(Gary Kildall,1942-1994)的人,因为他的一念之间,改变了自己与比尔·盖兹的未来,也改变了个人电脑产业的未来面貌。
1972年,取得电脑博士学位的基道尔发现英特尔前一年才推出的微处理器4004,这是首度将运算功能、內存与输入/输出界面三者整合在一颗芯片上。基道尔兴致高昂地为它写了程序,并主动向英特尔反应他所发现4004的功能局限。英特尔此时才成立不到五年,与他相谈甚欢后干脆聘请他当顾问,于是1973年,他先为英特尔刚推出的八位元处理器8008写出第一个微处理器的高阶语言PL/M(Programming Language for Microcomputers),接着为升级版的8080写出CP/M(Control Program for Microcomputers),可以控制IBM刚发明的软盘机,成为史上第一个磁盘操作系统(Disk Operating System)。
基道尔于1975年进一步将CP/M发展成可以控制打印机等外围设备,还具文字编辑与Basic语言编译器等功能。他询问英特尔要不要买下他发明的CP/M,但英特尔认为微处理器将用在家电、钟表等动力机械上,完全无法想像会有个人电脑这块市场,于是予以婉拒,表示PL/M已经够好用了。
基道尔在友人的建议下,在业余电脑玩家的杂志上刊广告自己卖,没想到竟然一炮而红。于是基道尔于1976年辞去教职,创立「数位研究公司(Digital Research,Inc.)」,正式开卖CP/M。为了满足市面上不同厂牌的磁碟机,基道尔不得不开发出不同版本的CP/M,此时他想到如果让CP/M架在一个专门控制输入/输出的程序(Basic Input/Output System)上面,那就不用修改CP/M,只须修改BIOS就好了。这个设计让CP/M更快席卷使用英特尔处理器的电脑市场。
于是当IBM在1980年急着进入个人电脑市场时,它想到的当然是直接使用英特尔处理器与CP/M操作系统。但负责这案子的人先找上当时是CP/M经销商的微软,比尔·盖兹才告诉他应该找基道尔。但IBM前去拜访那天,基道尔竟然不在公司,开他的小飞机出去了!留下妻子与IBM商谈。
或许是基道尔认为IBM开的条件不够好,更可能是IBM觉得基道尔的无礼缺席代表他很难打交道,总之,IBM没有继续与基道尔协商,而是回头找比尔·盖兹;或许是要他帮忙劝说吧?结果比尔·盖兹告诉IBM他可以如期提供同样的东西。
原来,有一家西雅图电脑公司抄袭CP/M,开发出Q-DOS操作系统。比尔·盖兹知道基道尔没申请专利,于是与IBM谈好条件后,以七万五千美元买下Q-DOS,改名为MS-DOS。IBM出货的版本则称为PC-DOS。微软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这样,发明第一个微处理器的高阶语言、发明第一个磁盘操作系统、发明第一个BIOS的基道尔,就因为一念之间放弃了送上门的机会,他的心血从此被历史遗弃,他的名字也早就被人们遗忘了。


基道尔的生平:

基道尔于1941年5月19日出生于美国华盛顿(Whashington)州的西雅图(Seattle)市。基道尔在西雅图一直生活到27岁。少年基道尔不是明星学生,他的兴趣在汽车和电气设备上。高中时,他设计并制作了一个汽车的电子防盗系统,还设计制作过一个练习莫尔斯码的机器。基道尔和史提夫·沃兹尼克(Stephen Gary Wozniak)一样喜欢窃听别人的电话,尤其是他姐姐和她男朋友的电话。

有挪威血统的基道尔父亲有家航海学校(Seafaring School)。基道尔从小就对航海很感兴趣。从1960年起,基道尔开始对数学发生了兴趣。不久,基道尔就进入了华盛顿大学(University of Whashington)学习数学,他很想成为一名中学数学教师。最初的两年大学学习中,他选修了几门计算机编程课程。一开始,他用铅笔和计算器来做功课,到了学期结束,他用FORTRAN语言完成了所有的功课。为了编程,基道尔常常在学校的计算中心熬夜。

1962年,基道尔和多罗西·麦克欧文(Dorothy McEwen)结婚 。他们共有两个孩子。他们的婚姻持续了二十年。基道尔外表英俊潇洒。身高六英尺,消瘦的身材加上满嘴的红胡子和一身牛仔服及长统靴,看起来像个牛仔。

越南战争爆发后,基道尔参加了美国海军。他在罗德岛(Rhode Island)的新港(Newport)基地的海军军官学校呆了两个夏天。1967年,基道尔获得了华盛顿大学的计算机科学系学士学位。接下来的两年,基道尔留在了华盛顿大学,继续他的研究生学业。在研究生学习期间,他每天晚上在学校计算中心工作,那是一台Burroughs——5500计算机。在学校计算中心里,基道尔学到了如何有效地分配计算机内存,他还负责维护计算中心的ALGOL编译器,这对他的毕业论文很有帮助。1969年,基道尔获得了硕士学位。当时,基道尔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开轰炸机;一个是去加州(California)蒙特利(Monterey)的海军航海研究生院(Naval Postgraduate School)教计算机科学。基道尔后来说:“我用了几毫秒就做出了决定,去加州教书。”蒙特利是加州最古老的城市,位于硅谷南面。基道尔在那里的住所三面环海,十分舒适。

接下来的三年,基道尔一直在教授海军航海研究生院海军军官的计算机科学课程。同时攻读博士学位。1972年5月,基道尔获博士学位。他的博士论文是关于编译器优化的,题目是“Global Flow Analysis”。

博士毕业后,基道尔在华盛顿大学呆了一段时间就回到了蒙特利的海军航海研究生院教计算机科学。这时,他发现作为一个非海军的教职人员,他的计算机机时很少。于是,基道尔把注意力放到了英特尔(Intel Inc)的微处理器(Micro-processor)上了。他博士毕业后仍在华盛顿大学的日子里,他发现学校广告牌上有一个微处理器的广告25美元一个。基道尔买了一个,这就是英特尔的4位4004CPU,历史上第一个芯片上的计算机。此前,基道尔一直在IBM-360大型机上工作,IBM的这台计算机要3百万美元。只是为了好玩,基道尔在IBM-360上为4004写了一个模拟器和汇编语言编译器。不久,基道尔就向英特尔要来了4004的用户手册。

intel_4004

Intel—4004和其他芯片

基道尔计划用4004做一个航海计算器。基道尔的父亲一直想要一个能算出航海三角形的装置。基道尔很快就在4004上写了一系列的程序,但他很快就发现4004的功能非常有限。他来到英特尔问英特尔对他的程序是否有兴趣。英特尔对航海没什么兴趣,但对基道尔程序中的算法很感兴趣。接下来的几年里,基道尔成了英特尔的兼职顾问。基道尔说服了英特尔把他的4004换成了一台早期的以4004为CPU(Central Process Unit)的PC——Sim―04。这台PC有CPU,内存,和输入输出功能。到了1973年底,基道尔为英特尔写出了8位的8008CPU模拟器,是为微型计算机程序语言(Programming Language for Microcomputer PL/M)。1973年,PL/M投放市场很成功。它被用来研发文字处理器、编辑器等。接下来,基道尔开始把精力集中在英特尔的8080CPU上了。正是8080引发了微型计算机革命。

基道尔很快发现,8080对分时系统要求不高,而且它的计算和数据处理功能和大型机没什么区别。但在其上使用像PL/M这样的高级语言还是太贵了。微机系统不像大型机有磁带记录系统,它必须用打孔机,这样的话编程的效率就会很低。分时系统将会是很大的问题。1976年夏天,基道尔为Signetics工作时,就花了$25,000在机时上。基道尔的目标是在PC上研发出一种编程语言使其不需要分时。他需要一个磁盘备份系统,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有一个相对较快的储存设备,而不用内存了。

磁盘系统在1956年就用在大型机上了。最早的磁盘直径有两英尺。一块电路板连接在磁盘与计算机之间作为控制电路。磁盘比磁带快,它很快能找到储存的数据。1972年,小型磁盘和驱动器问世,微机的读写速度因此提高了25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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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CP/M 的广告

1973年下半年,当基道尔开始他的新工作时,艾尔·苏哥特(Al Shugart)发明了一种廉价的软盘驱动器(Floppy disk driver)。基道尔告诉苏哥特,他要把苏哥特的软盘驱动器装到PC里,用它做为PL/M的存储系统。苏哥特听后很高兴,立刻给了基道尔一个价值$500美元的二手软盘驱动器。要把这个软盘驱动器和PC连接起来,需要一个控制电路。基道尔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制作了一个控制电路,没有成功。他试图把计算机和磁带录音机连接起来,也没成功。他发现磁带录音机的作用和纸带机没多大区别。他决定把注意力放在软盘驱动器上,这正是CP/M的主要功能。基道尔最后为软盘驱动器设计了一个控制电路,成本为2000美元,比软盘驱动器要贵4倍。他在软盘控制电路上又花了一些时间,因为没有电路设计的基础,也没成功。

基道尔对硬件没有兴趣,一旦PC和软盘驱动器连接起来了,他就开始为软盘驱动器写程序了。很快基道尔开始用PL/M语言在大型机上写了一个仿真模拟系统。该系统提供了一个软盘管理系统和操作系统。但是,基道尔并不知道他的这套东西能否和软盘驱动器一起工作,当时的PC仍没有控制软盘驱动器的硬件。1974年,基道尔找到了后来在数字微系统(Digital Micro system)公司工作的朋友约翰·特罗德(John Torode)帮忙,当时特罗德在华盛顿大学攻读博士。特罗德成功地为微机设计并制作出来控制软盘驱动器的硬件。基道尔再次找到苏哥特向他要了一个软盘驱动器。基道尔很快写好了控制软盘驱动器的硬件和软盘驱动器之间的连接界面,PC和软盘驱动器一起工作的很好。第一个软盘操作系统CP/M就这样诞生了。基道尔是编程高手,这个最初的软盘操作系统CP/M只有3K。

基道尔很清楚,光有软盘操作系统CP/M还不够,必须有足够的周边系统辅助才行,像文字编辑器、动态寻错功能、和简单的汇编语言等。直到1975年,基道尔才完成了软盘操作系统CP/M的所有周边辅助系统,包括PIP(Peripheral Interchange Program)来拷贝文件。终于,CP/M能把软盘上的数据转给了PC,也能把PC上的数据转到软盘上了。这个CP/M系统,还有打印功能,具有一个PC系统所需的所有物理传输功能。



基道尔和妻子多罗西及数字研究公司的同仁在公司门前

基道尔和特罗德知道这是一件业内的大事。但对是否要去冒险去开辟市场,他们并没有信心。最初,CP/M的商业开发并不是很成功。很少有人知道基道尔的算命计算机。1975年,Micromation公司的CEO本·库柏(Ben Cooper)想要制造一台算命计算机,他雇了基道尔为他计算恒星位置。基道尔用他的CP/M做出了汇编语言编译器和BASIC语言编译器。产品功能是:由用户向机器投币并输入他的生日,这台算命计算机就能打印出他的星座和运势。这台算命计算机被放在了旧金山的街头,但因为输入输出太复杂,打印结果的纸张常常纠缠在打印机内。

最初的CP/M购买者大多数是计算机业余爱好者。1975年成立的业余计算机俱乐部(Homebrew Computer Club),在当年就买了一套CP/M。但是,业余计算机俱乐部里的业余爱好者们的软盘驱动器的控制电路没有两个是一样的。1976年,业余计算机爱好者杂志《杜布博士》(Dr.Dobb's Journal)的编辑和后来西海岸计算机展(West Coast Computer Faire)的奠基人吉姆·瓦伦(Jim Warren)建议基道尔在他的杂志上登广告买他的CP/M。基道尔听从了该建议,他以$75美元一套的价格登出了广告,CP/M很快就火了起来。

1976年,基道尔放弃了他在海军研究院的工作,和妻子多罗西一起成立了数字研究公司(Digital Research Inc)。他们开始正式卖CP/M了。一开始,CP/M卖的并不好。但也有买的好的时候,一家叫GNAT Computer的公司买下了CP/M的使用权,基道尔从中赚了几万美元。到了1976年底,订单开始增加。这时已有几百家公司购买了CP/M的使用权。到了1970年代末,有上千家公司买下了CP/M的使用权。此时,CP/M已成了很多应用程序的行业标准了。直到1980年代初期,MS-DOS取代CP/M,CP/M一直是最受欢迎的PC操作系统。因为有了CP/M,在一段时间里数字研究公司垄断了八位PC的操作系统。英特尔曾有机会用2万美元买下CP/M,但是英特尔当时觉得他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半导体内存上,而不是软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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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对基道尔的评价

基道尔和他妻子多罗西从来就没有想过开一家大公司。多罗西说:“我们从来就没想过开一家大公司。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这像是件好事。”公司成立的第一年,她怀疑是否会有一万五千美元的营业额。实际上,公司第一年就赚了七万多美元。以后,公司的营业额每年都翻倍。1981年的营业额是五百二十万美元。1984年的营业额为四千四百万美元。基道尔从未开发过CP/M市场。用多罗西的话来说,这是一种草根作用。因为没有任何竞争者,最大的麻烦来自用户要自己开发操作系统。数字研究公司只是说服他们的用户,通用操作系统好过自己开发的系统,因为这样可以确保应用软件的兼容性。仅此而已。

真正的突破是在1977年。一家在加州圣·朗德罗(San Leandro)的计算机公司IMSAI花了二万五千美元买下了CP/M,和CP/M的所有为不同软盘驱动器写下的版本。此时,基道尔有五个为不同软盘驱动器写的五个不同版本的CP/M。基道尔和他过去的学生,当时IMSAI的工程师格兰·欧文(Glen Ewing)一起讨论CP/M的未来。基道尔说:“我要为CP/M研发一个输入输出系统(BIOS——Basic Input/Ouput System),这样CP/M就能适用于任何环境了。” 每一台PC的输入输出都由它的BIOS来控制,那么人们只要修改BIOS就可以控制不同的PC的输入输出了。这样的话,CP/M就能成为不同PC的通用操作系统了。有了BIOS以后,数字研究公司的订货纷至沓来,很快CP/M卖出了一百多万个拷贝。到1980年代中期,CP/M已经成为三百多种不同型号的PC上的通用操作系统了。CP/M上的通用软件也有三千多种了。



IEEE的CP/M操作系统诞生地铭牌



基道尔并没有花多少精力就写出了CP/M。CP/M是一种专供个人使用的操作系统,当时市场上没有个人电脑,最初CP/M并没有什么市场。基道尔和沃兹尼克一样是为了个人兴趣,而不是完全为了商业利益。当时的PC以苹果为主,苹果电脑没用英特尔处理器。不过除了苹果电脑外,大多数其他的PC用的都是英特尔的处理器,于是CP/M就成了除苹果电脑外的操作系统标准了。

基道尔是一个喜欢赚钱的人。他也很会花钱。他有一架飞机、快艇、摩托车、加长礼车、劳斯莱斯、一级方程式赛车。他还有两辆兰博基尼跑车,其中一辆是加州的第一辆兰博基尼。基道尔对金钱并不是十分在意。当他完成了一个程序设计时,他会和他的朋友分享他的喜悦。他毫不在意地和朋友们分享他的程序,即使是他的对手,他也不在意。他常说:“我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竞争的人。”但是,后来基道尔在他的自传中说:“电脑是为了金钱而生的,不是为了心灵。”

1980年,IBM决定进入PC市场。他们在佛罗里达(Florida)秘密组建了一支团队研制PC。他们没有时间和能力来研发自己的操作系统,IBM需要一个16位的PC操作系统,只能向其他公司购买。CP/M当时是行业标准,IBM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它。起初,IBM误以为CP/M是微软的产品。微软当时是一家小公司,CEO比尔·盖茨只有24岁。IBM想生产一种和苹果电脑相似带一个5寸软盘驱动器的个人电脑。IBM向微软购买CP/M。比尔·盖茨不能把数字研究公司的CP/M卖给IBM。尽管,微软是CP/M的代销商。IBM派人去了微软后,比尔·盖茨告诉IBM,CP/M是数字研究公司的产品,并通知了基道尔,有家大公司将派代表去蒙特利与基道尔商讨购买CP/M的事宜。

但是,那一天基道尔没在公司。

基道尔后来说,他事先不知道IBM派人来见他。关于这件事,有各种不同版本的传说,最有名的是微软和比尔·盖茨的说法,他们说那天基道尔飞行去了。也就是说基道尔对IBM的订货一点也不重视,为了去自己的业余爱好,竟然放弃了与世界上最大的计算机公司合作的机会。比尔·盖茨是带着嘲讽的口气这样说的,他是在挖苦38岁的基道尔宁愿去开飞机,也不愿意呆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和客户谈判。“格雷去飞行了”,他太忙了,不愿意被世界上最大的电脑公司IBM打扰,只留下了妻子和助手同他们会面。这个最有名的传闻版本是从微软内部流传出来的。因为历史总是由赢家撰写的,但是这不是唯一的说法。


热爱生活的基道尔

今天,三十多年过去了。1980年8月发生在加州蒙特利的一次商业谈判的余波仍然在蒙特利这个海边城市荡漾。这件事在当地是如此有名,这是因为基道尔为了一次飞行而将整个软件帝国的领导地位让位给了微软和比尔·盖茨。

但是,基道尔一直否认这一说法。基道尔说,当时他的确是去飞行了。但他是去出差的,他和一位助手驾驶着一辆维护良好的1948年出产的四人座小飞机去了奥克兰(Okland)机场与一位CP/M经销商比尔·盖伯特(Bill Godbout)见面。此前,基道尔接到过比尔·盖茨的电话说有一家大公司的人要来和他谈CP/M的事。

现在回顾这件事,基道尔的确不够尊重IBM。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但从基道尔的性格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基道尔是CP/M的研发人,他拥有CP/M,CP/M为他赚足了钱,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当时CP/M是行业标准,IBM早晚要用CP/M。他是个不太注重细节的人,但是对基道尔来说可怕的不是他的那位西雅图的小老乡比尔·盖茨,而是最重要的问题常常发生在细节上面。



比尔·盖茨、基道尔、和其他PC工业的先驱人物

为此,基道尔让多罗西接待了IBM的人。多罗西当时负责公司的会计、财务、和对外联络。在向多罗西交代IBM的个人电脑开发计划之前,IBM的人先让多罗西签一份IBM的标准协议书。文中要求对方不得公开任何会面内容,也不能对外表示有过这样一次会面,但IBM不必遵守任何条款。这让多罗西很不舒服,她拒绝当时就签字。她找来了公司的法律顾问盖瑞·戴维斯(Gerry Davis)。IBM的人因此很不高兴。

IBM到访的那天下午,基道尔回来了。基道尔不觉得那是一笔大生意,他认为那是一笔几十万美元的生意。IBM坚持以几十万美元来取得新版的CP/M的使用权,而不想以每份拷贝付给数字研究公司10美元的权利金来取得使用权。IBM还想把基道尔的CP/M操作系统更名为PC-DOS。在基道尔这方面,他无法接受任何一种情况。基道尔甚至想把公司的名字改成CP/M。现在人们觉的基道尔有些过于顽固,但是当时基道尔有他的道理,因为除了苹果电脑之外,绝大多数的个人电脑都用CP/M。基道尔没有做出任何让步,IBM只好离去。

IBM离开的第二天,基道尔和多罗西去加勒比海(Caribbean Sea)度假。在前往佛罗里达的飞机上,他们再次遇到了IBM的团队,他们正返回佛罗里达。他们再次与基道尔诚恳地进行了谈判,但仍未达成任何协议。事实证明了,基道尔在这件事上是愚蠢而又不幸的,基道尔只是把IBM当成了一个刚刚加入PC市场的普通一员。

IBM可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马上又去找了比尔·盖茨,想让他和数字研究公司一起开发这个操作系统。但是,这次比尔·盖茨的态度完全改变了。比尔·盖茨在程序开发上可能没有基道尔的天赋,但是他的商业眼光和直觉是基道尔无法相比的。微软当时是一家小公司,比尔·盖茨知道这是他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对基道尔来说,程序设计是他遵守的人生格言;而对比尔·盖茨来说,程序设计只是他建立财富帝国的手段。

对于这件事来说,基道尔换来的是一生的悔恨。他相信人性,认为两家公司的合作会促使技术和产品的发展。基道尔从未正视过合作者也会在背后捅刀子这样的事。基道尔和比尔·盖茨很早就认识了,当时比尔·盖茨只是一个13岁的业余黑客。而基道尔已经在华盛顿大学攻读他的计算机科学的博士学位了。1970年代末,当比尔·盖茨想把他的公司从新墨西哥(New Mexico)州搬出来的时候,他们两家公司甚至考虑过合并的事。尽管合并没成功,但是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君子协定,互不侵犯各自的商业领域。微软把注意力放在通用软件、编程语言上,而数字研究公司则把重心放在操作系统上。微软还是数字研究公司的代理商。

当比尔·盖茨得知IBM没有和数字研究公司达成协议后。尽管操作系统不是微软的长项他们也没有自己的操作系统,但比尔·盖茨马上答应了IBM。他们一定按时为IBM研发出IBM需要的操作系统。这是基道尔从未有过的上进心。在比尔·盖茨超凡的天赋中,有一点极为重要,就是他始终知道别人尤其是他的客户需要什么,比尔·盖茨还具有促使他的公司制造出客户需要的东西的能力。这些并不需要太多的智慧。比尔·盖茨非常幸运,他的创业伙伴保罗·艾伦(Paul Allan)正好知道西雅图有家小型软件公司——西雅图电脑公司(Seattle Computer Inc),开发出了一个名叫Q-DOS的个人电脑操作系统。那位研发人员是艾伦的朋友提姆·帕德森(Tim Paterson)。Q-DOS被人称为快速而又肮脏的操作系统(Quick & Dirty Operating System),是CP/M拙劣的仿制品,微软很幸运,因为数字研究公司从未为CP/M申请专利。

1980年9月,艾伦和西雅图电脑公司进行了谈判。微软以7万5千美元的价格买下了Q-DOS,更名为MS-DOS(Micorsoft Disk Operating System)。IBM将装在它的PC上的DOS叫做PC-DOS。这是世界上软件公司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交易。这时的微软就等着从PC厂商那里收取权利金了,当时是PC厂商每卖出一台PC付给微软50美元。这对一台几千美元的PC来说实在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对微软来说,这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康柏在第一年内就为微软卖出了3亿美元的操作系统。

IBM很快就发现了它有很多很多的竞争者,但是对微软来说这是一件大好事。因为所有PC都必须使用微软的操作系统。IBM没想到自己创造了一个巨型怪物,很快这个巨型怪物就取代了自己在高科技产业中的领导地位。

1981年,IBM发布了他们的第一台PC,它的操作系统是PC-DOS。MS-DOS的最初版本。基道尔见到它后说:“我大吃一惊,PC-DOS和CP/M如此相似,它们的系统命令都是一样的。我对IBM和微软产生了怀疑。是微软为IBM仿制了我的CP/M。工业界的任何人都能看得出这一点。这两个操作系统的命令都是一样的。我不用读任何用户手册就可以使用IBM-PC了。我真不敢相信我见到的东西。”

基道尔通知了IBM,他说:“我见到的产品,从内到外都是CP/M。” 基道尔对IBM说,这不公平。基道尔说:“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只是拷贝了别人的发明用在自己的产品上。”尽管,基道尔很清楚IBM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他,但他不懂为什么IBM会做这么不地道的事。按基道尔的说法,IBM回应说,它的工程师没有认识到他们的操作系统和CP/M那么相似。1987年,IBM的计算机应用部门的人说:“任何对IBM关于操作系统的侵权指控,在法庭上都将败诉。”基道尔没把IBM立刻告上法庭。年贸易额只有五百万美元的数字研究公司和计算机巨人IBM是无法较量的。基道尔只是向IBM索取赔偿。基道尔还向IBM建议使用数字研究公司的16位的操作系统CP/M-86。IBM对此挺感兴趣。但CP/M-86有一个问题,它的售价为$250美元,而PC-DOS的售价是$25美元。如基道尔所言,CP/M-86死于襁褓。

当人们购买PC时,没人会多花二百多美元去买一个装有CP/M的个人电脑。CP/M在这样的价格差别下,根本无法和DOS竞争。这件事的背后不知道是不是比尔·盖茨和IBM在捣鬼。没人知道IBM和比尔·盖茨在给DOS和CP/M定价时做了什么,但人们知道,IBM的CEO和比尔·盖茨的母亲曾在同一个慈善机构的董事会工作过。

IBM进入PC市场对整个计算机工业都是一件大事。但是,数字研究公司仍有它的优势,数字研究公司首先在1983年推出多任务系统。该款多任务操作系统的销售非常好。这时,数字研究公司遇到了一个问题:“过去是PC-DOS在仿制CP/M,那如今为什么我们不能仿制PC-DOS呢?”这是一个好主意。但是,1984年微软推出了自己的多任务系统,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数字研究公司从此失去了与IBM合作的机会。

基道尔始终没有将IBM和微软告上法庭。这种天真烂漫的性格是基道尔讨人喜欢的地方,但也给他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基道尔天真地认为,个人电脑产业完全能够容纳DOS和CP/M两种操作系统。就像有两种可乐、三大汽车公司、几十家电脑公司一样。1980年代的一次电脑工业讨论会上,比尔·盖茨和基道尔在一个小组里。基道尔的发言说明了他对软件工业的看法:在理想状态下,PC的市场足够大,一定能容纳两种不同的操作系统。但比尔·盖茨早就看到了现实,他说,这是只能容纳一个人的房间。PC业只能有一个行业标准,只有这样才能增进相容性软件,有效地发展应用软件。就像只能按一种方式去安排打字机的键盘,只能有一种插座的规格一样,个人电脑只能有一种操作系统。因为他对软件行业的理念,基道尔认为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不该由同一家公司来研发。基道尔认为这样做虽然不违法,但违反职业道德。基道尔除了操作系统外,从未研发过任何应用软件。而微软正是因为同时研发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才成就了它的软件帝国。

基道尔是一个在家里上班的人,他说那是一个相对平静的办公环境。基道尔的前妻多罗西说:“基道尔是一个搞技术的人,不是商人。他可以全副以力地投入到一项工作中,不分昼夜地工作,直到工作完成。他可以每周工作100多个小时,他会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他真的热爱他的工作。”

1980年代中期。基道尔一直在寻找重要的技术突破口。他很快发现了PC和媒体之间的连接将会产生一个巨大的市场。基道尔的新产品Vidlink把录像机、电视机、和PC连接了起来,同时提供一个巨大的储存设备。在一张盘内,能储存180卷缩微胶卷,5万4千张照片。基道尔是早期CD-ROM的开发者。他的目标是把几十本百科全书存在一张光盘上。基道尔很快完成了该产品——一张光盘上的互动式的百科全书。

基道尔一直留在数字研究公司,但他渐渐不再过问公司事务了。数字研究公司最后卖给了诺维尔(Nowell)公司,从此在软件业里消失。基道尔因此获得了数百万美元。基道尔再婚后,仍无法平静地生活。IBM这段插曲使比尔·盖茨成了英雄,这深深地刺伤了他。比尔·盖茨很快成了银河系里最富有的人,身价千亿,基道尔望尘莫及。和淘金一样,在热潮涌起之时,发现金矿的人并不能获得奖赏,剥削淘金者的人才能致富。这是基道尔对自己和比尔·盖茨的生动描述。在PC操作系统领域里,比尔·盖茨获得了名声和财富,基道尔则很快地销声匿迹了。

基道尔的一位朋友回忆道:“1987年末,他和基道尔一起和索尼公司老板盛田昭夫的儿子会面时,对方问基道尔的第一个问题就是‘IBM来找你开会的那天,你真的去飞行了吗?’身为索尼的高层管理人员是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的。但是,现在人们只要提到比尔·盖茨和DOS操作系统时,就会顺便提起基道尔的名字,和他那天去飞行的事。而基道尔开创的软件业和PC操作系统早就被人遗忘了。”


基道尔的新系统:电视、PC、录像机、硬盘一体化

基道尔作为PC业界的先驱,和PC软件及操作系统的开创人,曾获得了与自己成就相符的财富。基道尔曾经在美国公共电视台主持过六年的电脑节目。但比尔·盖茨能轻而易举地拥有一家自己的电视台,尽管他从未主持过电视节目。在一般人不断地将基道尔和他曾经视为朋友的比尔·盖茨相提并论的时候,基道尔终于忍不住了。他列了一张表,上面是他认为自己被比尔·盖茨窃取的发明。但事实上,那张表中很多都不是事实。

基道尔一生都没从比尔·盖茨成功的阴影中走出来,最后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苹果公司的沃兹尼克也有过相似的境遇。但是,沃兹尼克找到了一种从容的生活态度和人生观来对待过去的经历,基道尔则一生无法释怀。1983年,基道尔曾对记者说过:“乔布斯实在是一无是处,沃兹尼克才是一手完成了软件和硬件两方面工作的人。乔布斯只是在边上乘凉,然后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基道尔在说这些的时候,心里一定也在想着自己和比尔·盖茨之间的关系。

但是,沃兹尼克离开苹果公司后的生活多姿多彩。他先是花了2千5百万美元举办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为失败的摇滚音乐会。还回到了伯克利完成了自己的大学学业,沃兹尼克资助了无数的慈善事业,同时在小学里教五年级学生学习电脑。沃兹尼克常说:“我有两个人生目标:一个是当一个电子工程师;另一个就是成为五年级学生的老师。”基道尔后来则迷失在酒精和失落感之中了。基道尔的朋友说:“我们的见面愈来愈少了,自从数字研究公司以1亿2千万美元买掉后,基道尔把钱更多地花在了奢侈品上了。他拥有一架价值3百万美元的私人喷气式飞机,一幢在十七哩海岸的别墅。1990年代,基道尔准备以回忆录的形式把他的生平和盘托出,书中的内容十分偏激,充满了酸葡萄心理。这是一份250页的手稿,枪口完全对准了比尔·盖茨,将他说的一无是处,完全是靠别人的努力完成了软件领域里的霸业。这本书一直没有发行。基道尔的儿子很担心回忆录出版后会被比尔·盖茨告上法庭。基道尔的儿子希望他的父亲被后人以PC操作系统的发明人来怀念,而不是被后人当作比尔·盖茨的手下败将。”
1994年7月8日星期五早上11点多钟,基道尔来到了蒙特利市中心的一家拥挤的酒吧。没几分钟,他就倒在了电视机边上的地板上了。警方都很难知道发生了什么。基道尔的头部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但是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基道尔到底是在酒吧打架被人击伤还是喝醉了倒地不起了呢?他自己也记不起来了。被医护人员救起之后,基道尔自己走出了酒吧回家了。但那是致命的一击,就像十四年前IBM对他的精神打击一样。那个周末,基道尔来到了蒙特利的医院检查了两次,没人发现在他的头盖骨和大脑之间有个致命的血块。被撞后的第三天,基道尔去世了,享年52岁。硅谷的报纸上几乎没提这件事。

基道尔一生最大的弱点是不知道如何与人竞争。后来的人们津津乐道的是他的那次飞行。但那是在夸大基道尔的失策,也是对比尔·盖茨的远见、技术才能、商业才能、和那种破釜沉舟的顽强竞争精神的低估。因为没有比尔·盖茨的非凡能力,不管那天基道尔和IBM谈判的结果如何,基道尔还是无法成就比尔·盖茨的软件事业。这是因为基道尔不具备把握软件行业未来的能力。但这对基道尔的朋友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们说:“我们非常怀念他,尤其是在独自一人飞行的时候。”

基道尔被埋葬在了他的出生地——西雅图。一个距离比尔·盖茨那座巨宅不远的地方。基道尔在加州的葬礼有三百多人参加,比尔·盖茨不在其中。尽管比尔·盖茨的公关人员表示,他曾对基道尔的去世表示过哀悼之意,但是,他实在是应该到场的。是基道尔的PC操作系统奠定了整个PC行业,也奠定了比尔·盖茨的事业基础。比尔·盖茨冷漠的态度,表现了他无血无泪的冷酷性格,尤其是对一个因为他而沦落到这般处境的人,比尔·盖茨真是一条冷酷无情的大白鲨。基道尔的一位很亲近的朋友说:“格雷去世的第二天早上,我给比尔去了一封电子邮件。但他没有任何回复。后来我又告诉他追悼会的事,他也没有回音。”比尔·盖茨不但具有大白鲨的残酷本能,还具有大白鲨一样的冷血。

基道尔和沃兹尼克等人被归类到硅谷消失的人群当中。他们是技术专家、黑客、梦想者和理想家的代表。随着高科技带来的高利润,商人、银行家、和资金大量地进入了硅谷,这些梦想家们被淹没了。如今硅谷的新贵们,只是把高科技视为赚钱的工具。过去硅谷的企业靠得是技术、梦想、和运气,未来硅谷的企业靠得则是贪婪和残酷;它们不再是人们技术和梦想的产物了,它们只是为了赚钱而刻意制造出来的巨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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